穿越冬木大桥的G63吉普所停止的地方，是冬木教堂的正门前。这里是圣杯战争监督方的大本营。在各个角落的暗影中，圣堂教会的代行者们正警戒着任何访客的到来。,当阿尔托莉雅在冬木教堂之外开门下车的时候，她几乎立即就注意到了来自暗处的数道视线。,这样的视线在过去的数年里从来没有断过——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哪怕是在冬木这样有古老外国移民的小城中，也必然引人注目，不过此刻，正注视着阿尔托莉雅的人并非是对其美貌的面容和高大的身躯感到好奇和向往，相反，代行者们知道她是谁，而且对她一直有所提防。,她曾经到访此处的次数用一只手数都绰绰有余。而若是可以的话，她自己也是绝对不想来这里的。,“莉洁莉特，”阿尔托莉雅对着还留在车上的爱家侍女说道，“在这里待着可以么？”,“没问题，夫人。”,尽管看上去只是个患有白化病，身体瘦弱的年轻女子，但阿尔托莉雅知道莉洁莉特能照顾好自己——爱因兹贝伦家只派了两个人造人来冬木作为伊莉雅的护卫，足以说明她俩的能耐。,可同时，阿尔托莉雅则希望，这两个人造人的力量永远不会，也不需要被用到。,阿尔托莉雅穿过前院敞开的铁门，朝着教堂走去。如同在玩弄着她的想法，高大的西洋建筑很快就把她并不算娇小的身影吞没了进去。,进门之后，安静的女人环顾四周。装饰豪华的堂室内部，此刻却空无一人。,“言峰！”,阿尔托莉雅对着建筑深处发出突如其来的吼声。如同狮子在对着藏有土狼的洞穴咆哮。,“咔！”,以完美节奏契合着建筑内回声的脚步响起，此处的掌管者从阴影中显出原形。,“哟，真是稀客啊……”,黑衣的圣职者脸上带着笑容——,“……你是来此地寻求什么的，Lancer——？”,最后的称呼强调着两人的关系。,她的御主曾是他的死敌，他的从者曾是她的死敌。,言峰绮礼，这个第四次圣杯战争的参与者，后来则成为了监督者……也不知是谁默许了这种让人又能当裁判又能当选手的决定，也许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圣堂教方对这场战争的轻视程度吧。,毕竟，上次战争引发的大火，也不过烧死区区数百人而已。比起中途从河川里冒出的那头可怕的海魔，反而显得像是结束前的余兴节目了。,圣堂方面很大程度上并不关心圣杯战争的结果，他们只是限制过程中的破坏而已。,但眼下，阿尔托莉雅怀疑他们连这一点都不打算去做了……,“言峰，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呢？”,“哦？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绮礼摊开双手，如同展开一张看不见的地图——,“……我在做从我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工作。”,绮礼的父亲璃正是前两次战争的监督人，在第四次里被杀，尽管没有亲眼见过，但阿尔托莉雅知道，下手的人恐怕就是绮礼。,毕竟，是切嗣的毒计把这对父子逼到了那个地步，可就算是切嗣本人也没想到事情的变化比他自己预料的还要剧烈。切嗣一心想着把第四次圣杯战争变成人类历史上最后一次流血……而等他回过神来，谁对谁错的答案早就被泯灭在一片火海中了。,切嗣已经大致猜到了是什么把绮礼引向这场魔术大战，又是什么支撑着绮礼走向残酷的终局。这个就算被击穿心脏也依然勉强存活的可怕敌人一直在阿尔托莉雅的戒备名单上，可偏偏此人靠模范圣职者的伪装，拉上了整个圣堂教方在背后支持，卫宫夫妇必须顾及这个。,如果圣杯战争的周期是六十年，绮礼也未必能撑得到下一次。而在那之前他会保持安分——切嗣对这个人的心理分析就是如此，就算是切嗣去世后的五年，绮礼的行为也和预料中的几乎分毫不差。可如今，一个至关重要情况发生了改变。,“告诉我，已经开始了么？”,“开始了哟，”男人像是在回答天气一样轻快地说，“剑弓枪骑术杀狂，这一届的七位从者已经全部到齐……Lancer，你该不会在昨晚才发现吧~~~？”,这个男人讽刺人的本事算不上一流但也足够让人讨厌了，最重要的是他在这十年里似乎学会了不以撒谎为形式地误导和刺激别人……阿尔托莉雅心怀厌恶地想到。,但女人的面孔依然是毫不动摇的冷若冰霜。阿尔托莉雅逼视着绮礼问道：“回答我，为什么这次来的这么快？”,“说实话，当发觉大圣杯再度蠢蠢欲动之时，在下也在好奇同样的问题，但如果要在下做推论的话……”,神父的脸上终于露出带有邪气的笑容——,“……我想，这恐怕是你亡夫的错吧。”,“什么……？”,“十年前，你们忘记了你和御主做过了什么么？Lancer？”,“……”,被戳到痛处的阿尔托莉雅抿着嘴唇不做声，但她还是不明白这和第五次圣杯战争大幅度提前有何关系。,绮礼看出了阿尔托莉雅极力隐藏的疑惑，说：“虽说在前几次的圣杯战争期间也发生过七主之间还未决出胜负，容器就被毁坏的记录，但像上次那样，从者仅剩两骑，小圣杯已经成型，静候着最终的胜者，紧跟着却被破坏的状况……还是头一遭……”,“……？！”,“也就是说，”绮礼那深厚的语调中暴露出轻佻的不羁，“Lancer啊，你和你的御主曾经阻断了流水，但那十年前就准备好的泉水如今无处可去，如今正在淤塞的管道中寻找着最近的出口，随时可能一泻千里呢~~~”,这番话让阿尔托莉雅脖子后面的皮肤刺痒了起来，心脏一阵抽痉。,绮礼的这番解释没有多少实际证据，但逻辑上却很能让人信服，何况，无论原因为何，圣杯战争再度打响的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阿尔托莉雅强迫自己先把刨根问底的想法摆在一边，瞪着绮礼再度问道：“圣堂教方这次也担当监督么？”,“是的，在下与其他代行者驻守至此，就是为了确保这场魔术大战不入凡人之眼。”,阿尔托莉雅带上一点讥讽意味说道：“你这一次也打算暗中支持远坂家夺得圣杯吧？”,而绮礼却像是有些无奈地摇了一下头说：“很遗憾，虽说和远坂家关系密切，但这一次在下并无参战或进行干预的打算。远坂小姐也没有以任何形式求助于我。”,阿尔托莉雅有些惊讶地发现，绮礼在说些话时，脸上没有表现出一星半点说谎的迹象，好像他真的对凛的叛逆感到无奈。,不过这也是某种程度的必然吧。通过在过去十年里的观察，阿尔托莉雅已经发现了凛和这个神父之间看似紧密实则疏远的关系。绮礼的后半段话，她是信的，问题在于前半段。,<他真的不打算搅进来么？>,切嗣曾再三强调，绮礼有托付给圣杯的愿望，这个神父需要圣杯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为此不计任何代价，不怕伤及无辜。,他当初就决心为了让圣杯“诞生”而苦等六十年，如今才十年，机会再度降临，这个男人怎么会放过它？阿尔托莉雅不知道绮礼是否再度受到了那个扭曲杯子的垂青，但她怀疑就算绮礼没有被分配从者，他可能也会从别人手里抢一个过来。,毕竟，自己和士郎的关系证明了这在技术上的可靠度，而第四次圣杯战争末期时臣的死和Archer的叛逆则证明了绮礼有做出这种事的意愿和能力。,留着他实在是太危险了，但若是与圣堂教方为敌……,阿尔托莉雅想起了当初在救回伊莉雅后，她和切嗣在船上对回国之后计划的商讨。,她曾主张回去之后就立即暗杀绮礼，可身为专业暗杀者的切嗣却既没反对也没同意她的决断，只是提醒阿尔托莉雅，圣堂教方看上去对冬木的惨祸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这说明了一个问题——那些圣职者其实还没弄明白在冬木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可能没意识到阿尔托莉雅这样的从者还留在现世。,过去十年里，阿尔托莉雅知道自己和家人的行动一直被绮礼指挥的代行者监视着。阿尔托莉雅某种程度上相信绮礼把这帮人牢牢控制着，不光向圣堂高层隐瞒了他自己的想法，还将冬木市圣杯战争的残留影响给低调处理了。,也就是说，这个内心黑暗的男人在隐瞒消息方面反而是阿尔托莉雅的盟友。他维系着冬木势力的平衡，不让过于好奇的外人有机会把鼻子伸进来。若是将其除掉，阿尔托莉雅也不确定今后的日子会发生什么，而且，若是杀死绮礼的消息走漏，或者他的继任者是个不知轻重之辈，一旦卷入和圣堂的直接冲突，卫宫一家怕是将永无宁日。,所以就和与爱因兹贝伦达成了妥协一样，卫宫一家十年前也和绮礼达成了妥协。如今，阿尔托莉雅虽然感觉这种微妙的和平气氛正被圣杯开动的战争之轮逐渐碾碎，可她也尚不知该如何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而且，绮礼和她的根本利益是相反的，她几乎不可能从他这里得到帮助，除非她能抓住他的软肋，而那也是恐怕根本不存在于绮礼身上的东西。,“穗群原学园高中发生了什么？”,阿尔托莉雅问道。她知道那里曾经升起一个危险的结界，但不知道是谁升起，为何升起，又为何在昨夜之后，今早之前，给突然撤除了。,“您是说那个结界么？……”,看来他知道，这个曾经的精英代行者确实把眼皮子底下冬木市内的一草一木都把握住了——,“……那个东西在今早就没了，所以我并没有劳神去提醒布置它的人把它撤掉。”,“是谁？”,“在下是监督者，不是您的部下，Lancer。何况您现在也不是号令四方的骑士王了，只是个在家带孩子的中年主妇，不是么？”,“……”,这番嘲讽没让阿尔托莉雅感到愤怒，但这话与其说是嘲讽倒不如说更接近于一个提醒，或者说警告。,阿尔托莉雅读出了绮礼笑里藏刀的杀意。他在用她的家人做出相反的威胁——不要越界挑战我作为监督人的权威，否则我也会越界来侵犯你的领地。,这样下来，阿尔托莉雅不得不发觉自己有些急躁了。她光想到也许可以逼迫绮礼吐露敌人的情报，却没想到绮礼也可以反过来把卫宫家的情报透露给别的参战者，而且十年的时间足够让这个神父把卫宫家从早到晚几点出门几点入睡的规律都摸得一清二楚，信息的优势在他那一边。,而且更让阿尔托莉雅愤恼的是，就算她自己不越界，也不能保证绮礼不越界。除了直接用武力杀死他之外，她没有威胁这个男人的手段，正如绮礼所言，现在的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只是一名以平民身份居住在冬木的西洋移民，而不是过去指挥千军万马还有自己智囊的国王了。,就算如此，阿尔托莉雅依然有自己的原则，可她怀疑对方没有。,<这个男人根本不在乎无辜者的死伤。>,绮礼在上次战争中追求的就是过程的流血而不是胜利的结果。根据切嗣的猜测，自己对圣杯的拒绝换到绮礼那边可能就成了坚决的认可。,实在想象不出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圣堂方面都没看出这个男人的本质……而且若是整个学校的人全都死于非命，他这个负责监督的人还能继续做下去么？,大概不行吧？但也许他根本不在乎……这个男人就是以别人的痛苦为食粮的异常存在。他许诺过不会害人，但并没有许诺说一定会救人。,“不过，卫宫夫人，”绮礼用了带讽刺意味的称呼，“如果你试图用当年的气势去平息这场战争。我也不会干涉。毕竟你现在的身份只是个魔术师而已……”,“是么？但就算你想，你干涉得了么？”,绮礼很强。非同一般得强——切嗣百发百中且连对特定英灵都是必杀的起源弹，也没能要他的命……但是绮礼再强也不过是个人类，而且就算活过了切嗣最后的零距离攻击，绮礼的消耗似乎也很大。阿尔托莉雅看得出来仅仅过去十年，这个男人的身手恐怕比当初退步了很多。阿尔托莉雅认为自己只用一只手都能战胜对方。,“没错。”绮礼承认道，“我无法靠这凡人之躯阻止你做任何事，卫宫夫人。就算是参与现在这场战争你恐怕也是最强的英灵之一也说不定……”,阿尔托莉雅听出来了，这个男人在诱惑自己，但就算这是个陷阱，阿尔托莉雅也没有要刻意避开的意思。,“你希望我参战，言峰？”,“第七个御主不就是您的孩子么？……”,绮礼说到这里，突然像是刚想起什么特别有趣的事一样，先低下头哼笑了几声——,“……呼呼呼呼……抱歉，是我的错，Lancer。我要更正一下——并不只有第七个御主而已。”,<什么——？！>,这番话里暗藏的信息阿尔托莉雅很快就明白了，但正因如此她才感到五雷轰顶。,“她曾向我寻求告解，”绮礼抬起头，像是在回忆什么美食的滋味一样，“虽然她自己可能有不同的看法。”,“她怎么了？”阿尔托莉雅，“她跟你谈了什么？”,“有关她的告解内容，作为神父的我是不能透露的，身为父母的就自己去探索吧。”,也许是错觉。阿尔托莉雅能听见跟在句末的笑声。,女人愣在原地，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少女雪一样的容貌，而绮礼转身朝着大厅之后走去。,“哦对了，”神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停住脚，“您的摩托车就在停车场那边放着。下次还请注意不要在战场附近乱丢个人财物。”,“？！”,不等阿尔托莉雅问话或者道那不可能的谢，绮礼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通往内室的门后。,等回过神来，阿尔托莉雅没追进去，而是立即转身走出教堂，带着比来时更多的疑惑，快步走向停车场。,自己最爱的那辆交通工具就停在两辆不知所属的轿车之间，像是被刻意隐藏了起来一样。阿尔托莉雅不知道这是绮礼的恶作剧还是好心，但她现在不想也没时间去跟他再谈话了。,她蹬上摩托车，拖着高昂的引擎声开到教堂外面，来到莉洁莉特还在驾驶G63的旁边。,“伊莉雅来过这里？”,她用一种带有怒意的语气向这个女仆发出质问，而莉洁莉特的红眸没有看她。,“是的。”,“言峰跟她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话。”,知道问她也没有意义了，阿尔托莉雅戴上头盔，猛蹬油门，向东冲去，而她这种急躁的反应和刚才的态度并没有引起莉洁莉特的疑惑、惊讶或者恼怒，仿佛莉洁莉特早已知道她会这样说，这样做。,“嗡——”,当摩托车和吉普在教堂外的路面上相继留下漆黑的车轮印时，绮礼正踏入他的酒窖。,从墙边的沙发椅上，传来一个年轻男人优雅的声音。,“她走了么？”,“嗯，带着满腹的疑问和对我的敌意回去了。”,金色头发的男青年歪着头问道：“你觉得察觉了么？”,“根本毫无头绪。”绮礼耸肩冷笑，“她甚至没想到那辆摩托车是你捡回来的。”,“尽管直觉很好，但她却很不了解你呢。绮礼。”,“这话就有点伤人了啊，英雄王。”,从上次战争遗留下来的Archer，“英雄王”吉尔伽美什，面对绮礼带着点抱怨意味的回应，露出了同情的笑容。,虽说是同情，但那更像是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宠物鼠具备人似的理性，明知道必须吃饲料却对饲料依然有所芥蒂的样子。,绮礼相信，这世间只有两个活人真正理解了自己这个人的本质，一个与其交手并共同进入圣杯“内部”的卫宫切嗣，另一个便是在一开始便逐渐看透了他的王。,甚至可以说，是王像发现了一块裹在石头里的资质非凡的玉一样，在过去以言语为凿，敲开外壳，再把绮礼雕琢成了现在的样子。,这块魔玉正如其名一样有着非凡的美感，但同时也是见血F喉的剧毒。因此玉自己也隐藏着自己的本质。绮礼在迷茫中度过了大半生，又在这种这种无人理解的孤寂和隐忍中够延残喘了十年，如今却只是玩笑般地道出一星半点的抱怨，使其更加不像是个自然诞生的人类。,“你打算就这么放她回去么，绮礼？”,“难道你想留她做客？”,就像是在报复刚才的“挖苦”一样，绮礼也触及了吉尔伽美什的关键想法。,“怎么可能？”英雄王放松地哼了一声，“强留有夫之妇，哪怕是那个无聊男人的遗孀，可不像是王者的风范。”,“你不是说过‘世间一切都是你的东西’么？”,吉尔伽美什的眼中散出一股邪气：“我并没有说不是。”,“啊哈哈哈！”,这个补充让绮礼大笑了起来，但比起之前面对阿尔托莉雅，那明明是恶作剧被人揭穿时的畅快，却伪装成对无知者的嘲讽似的大笑，现在绮礼的笑声则像是完成了新的恶作剧计划正准备实施。,不过绮礼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王哪怕察觉到了神父的意图，也没有表现出比以往更多的兴趣。

小说相关章节：泰矿泰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