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个人终于在微微泛出鱼肚白的天光下平静地紧紧相拥。昨夜的激情已经渐渐退却，但心中的温存却正滚烫如火焰，让他们久久不愿分开。
“我们现在，算是爱人了吗。”V把额头贴在陆久的胸前，轻声说道。
“是的。”陆久说，“当然是。”
“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呢。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够和你像这样亲近。”
“我也没有想过，自己有幸能够得到你的青睐……如果是昨天之前，我甚至无法相信。”
“你不相信我的心情吗。”
“我是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要追溯的话，大概就是从在南美洲的时候吧。当我在战场上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正在检查一具在战斗中损毁的人形，而我在一旁……呵呵，完全看呆了。那时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美丽的人。之后在许多时间和许多地方，我总是会不经意地就想起你来。”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你，我的心中就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只是过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我们是一见钟情吧。”
“哈，这个词倒是非常贴切。你是从哪学来的？”
“从电影里。”
“你还看过电影吗。”
“是的。你还记得吗，在战区的时候，有一次我和，嗯……”
“某人带你溜出去后，去看电影了？”
“嗯，还在商场逛了一天。”
“可真会消遣。那副手套也是那时候买的吗。”
“是的。”
“为什么会想起要买手套呢？”
“只是偶然看到的。那时候我想你好像没有手套，所以就买了。”
“我怎么会没有……啊，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了。要是没有手套，那天在南宁我们说不定就不会相认了。”
“嗯，也是呢。陆久。”
“嗯？”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人呢。”
陆久沉默了。这大概是每个女孩第一次恋情都会问的问题？但V不像是那样没有自信的女孩，或者说她不像是会在意这种问题的人。
“你如果问，你值得我喜欢的地方有哪些，我能够回答很多。”陆久说，“但你如果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回答不了，因为这不是一个能用逻辑解释的问题。你是个美人、你对我付出了很多……这些是事实，但都不是我喜欢你的理由，那些事和我喜欢你没有因果关系。我喜欢你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
“没有。喜欢一个人是发自内心的愿望，不需什么要理由。”
“不需要理由吗。”
“当然。”
“怪不得，我总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你。”
“呵，抱歉。喜欢我这样的人让你费心受累了。”
“不，能够为你费心受累我很高兴。”
“……那可真谢谢了。”
这位姑娘还真是丝毫都不谦虚呢，陆久无奈地心想。不过这也正是她可爱的地方。
“陆久。”
“嗯。”
“你知不知道，你那时候，也流泪了呢。”
“啊……什么？”
“昨天晚上，你从门口把我拉进屋里的时候。”
“我有吗。我还以为自己脸上的水是融化的凝霜。”
“你看着我的时候，我看到你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所以我知道你一定非常着急。”
“呵，是吗。真是失态。”陆久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那时候我确实害怕极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是。还记得昨天上午在汽车上你问我害怕什么，但我没有说吗。其实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再也不能见到你。”
“……那你为什么不想告诉我呢。”
“因为你那时候还没有想好到底能不能接受我。我不想让你做出决定的时候，感到被勉强。”
“你可真是……”
陆久感觉喉头发紧，眼珠滚烫滚烫的。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以前一直都很坚强的V，近来却越来越容易流泪，那是因为人一旦明白了眼泪的滋味，就会变得脆弱起来。
“以后要是有什么想法，请一定要诚实地告诉我。”陆久说，“不然你不说，我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我这样愚钝的人，怎么可能猜到女孩子的心思。幸亏这次我们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错过。”
“我才是。”V低声说，“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你能够宽容一些。”
陆久用力地把V抱紧在怀里。那纤细而温暖的身体，让陆久的心中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充实，一直在噬咬着他内心的困顿和迷惑，全都消失了。他感觉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已经被自己紧紧拥在怀里。
这就是所谓的幸福感吗，陆久心想，如此简单又如此纯粹，驱走了心中的所有忧患。他那冰冷而千疮百孔的心，此刻已经被仿佛要溢出的爱意填满。
两个人的身体紧贴，陆久轻轻抚摸着V后背的肌肤，感受着那光滑如绸缎一样的触感。当他的手指滑过V后背的中心位置时，他忽然感到V轻轻颤抖了一下，同时稍稍用力抱紧了他。
“怎么了？”陆久轻声说。
“没什么。”V小声说，“刚才你碰到的那里，感觉有些……”
“这里吗。”陆久又用手轻触了一下刚才碰到的地方。
“嗯……”V的身体扭动了一下，齿缝中漏出了一丝呜咽。陆久感到怀里的少女呼吸有些急促，身体也有些发热。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碰到了V身上某个敏感的地方——那里是肩胛骨的内侧，也就是被称作蝴蝶骨的地方，过去的很多女士们曾经以展露出这样骨感的线条为荣。
“这里是神话里上帝的使者们伸展出羽翼的地方，你竟然会感觉强烈，难道你是一位坠落凡间的天使吗。”陆久轻声笑了笑，然后又用手指在V的蝴蝶骨上轻轻划了一下。
“啊……！”害羞又不知所措的V终于发出了一声甜美的娇喘，并用力搂紧了陆久的肩膀，“别再摸了，不然……”
但陆久并没有就此停手，因为两个人既然已经是爱人，就不需要再回避对彼此的需求了。于是他们再次自然而然地，将身体连接在了一起。
当两个人终于离开那张狭小的单人床的时候，已经是旧历正月的第四天。七十多个小时里，他们小心而仔细地探寻着彼此不为人知的秘密——不仅是身体的每一个凹凸、还有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V问了陆久许多问题，关于男人和女人、关于人类和世界、关于陆久能记得的和不记得的人——帕斯卡、皮尔斯、克鲁格甚至那些陆久早已记不清容貌和名字的战友。这些问题有些很脱离常识、有些则很离谱，还有些甚至有点可笑，因为V对陆久所涉足过的世界了解得实在是太少。但陆久都尽可能详尽地回答了她。
而陆久也从中学到了一些东西，比如被人了解也是一种需求——V能够关心他的事情让他很高兴，因为他之前遇到了太多对他的了解比他本人还要详细的人。
“那么，我该怎样做呢。”那是V的最后一个问题，“我该如何扮演一个爱人的角色？”
而这个问题却让陆久不知该如何作答，因为他自认不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而且他也不知道从帕斯卡那里学到的有限的经验，是否适用于V这样的女孩。
于是他只能很抱歉地说：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学习、把它弄明白。”
虽然听起来有些含糊其辞，但V似乎很喜欢他的回答。
两个人穿好衣服后在屋里吃了一些东西，那是他们三天里的第一次进餐——这间很久无人居住的房间里确实还留有一些能够食用的食物，那就是陆久之前留下的保质期特别长的军用口粮。虽然这东西是陆久最讨厌的食物，但经过那位对他思恋满溢的女孩的加热之后，味道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了……当然，也有可能那并非爱情的滋味，而是因为陆久实在太饿了。
用餐之后，他们相拥着睡了足足十个小时，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假期最后一天的深夜。于是，在一个晴朗而静谧、就连大海都仿佛入眠的冬夜，他们驾驶汽车离开了这座曾经留下了重要回忆的小镇。
陆久没有和宁老板等人告别，因为他不知道以后是否还会和他们再见。但即使就此别过，他的心中也没有什么遗憾，这次旅程已经有了完美收尾：对于陆久来说，在他那被血与火所填塞的生命中，曾有过一位毫无保留地爱过他的女孩，这已经足以让他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都能因为感激而落泪。
归途中他们在服务短暂休息了几个小时，回到分公司所在的城市已是黎明。当汽车驶入公司大门，陆久知道昨天的温存已经结束了——
因为他看到公司大楼的楼顶停落着一架双桨直升机，螺旋桨叶片的旋转依然尚未完全停止。陆久在心中暗叹春宵苦短。
走下汽车的时候，陆久想要去牵一下V的手。可惜刚刚开始恋情的他，还没有那样做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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